第0189章 关门打狗-《画堂春深(校对版+番外)》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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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宝如隔三差五往四夷馆跑,季明德不是不知道。同母异父的哥哥,也是过了明路的。但以男人之眼,季明德早看出来宝如懵懵懂懂,尹玉钊并未安好心。

    今天他包场整座戏院,当然是为了哄宝如开心,安宝如的心,但并不代表他一天就干这么一件事情。土匪么,欺人,不就专捡狠毒的来。

    尹玉钊疼的面色惨白,冷汗直流,熬鹰叫鹰啄瞎了眼,本以为熬一顿打,季明德就会放了自己的。岂知季明德直打到他遍身瘫软还不肯止手,脚踏在他胸上,忽而几手错骨的功夫,便将尹玉钊的手脚并卸,将他弄成了个瘫子,好戏这才开场呢。

    戏楼子里,司马光夫妻半生求子未遂,终于不抱希望,转而从其哥哥膝下过继了个孩子过来,取名叫司马康,从此,夫人张氏也就息了替司马光纳妾的心。

    襁褓中的孩子被抱来了,张氏半生求子,欢喜不能自抑,颤着两手自丫环手中接过孩子,抱在怀中颠了两颠,见孩子不哭,问司马光:“夫君,这孩子他怎的不哭呢?”

    哇的一声,是个男子装小儿哭的声音。

    台下的宝如乐的噗嗤一声,笑出声来。

    戏台上的张氏哎哟一声,抱着个假襁褓道:“我的儿,可算会哭了,再哭两声叫娘听听。”

    又是哇的一声,确实是在哭,声音无比难听,又还有几分熟悉。宝如直接乐的笑出眼泪来。

    隔着一重大幕,尹玉钊叫三个土匪压着,正在学孩子哭,只要那张氏摇一下襁褓,野狐就在他背上的伤口处捣一拳,疼到撕心裂肺。

    尹玉钊一生能屈能伸,但还从未受过这样大的侮辱,咬牙不肯哭,外面的张氏便直抖襁褓。

    季明德掀了半片幕,单负一手,正在看宝如,见尹玉钊不肯哭,语气轻蔑:“野狐,他再不肯学孩子哭,就此弄死。”

    尹玉钊哇哇哭了两声,一张俊脸抽搐成团,咬牙道:“土匪,你要果真有种,就杀了尹某试试。”

    季明德看宝如笑的前仰后合,自然也开心,头也不回:“就你,死了也不过护城河的水沟里多一条死狗,你以为会有人追究你的死,为你报仇?”

    尹玉钊闭了闭眼,终于在再一回戏台上的俩人逗孩子时,主动哇哇哭了起来。

    贱比一条狗命,若死,也许唯有宝如会掉两滴眼泪,除此之外,世人果真当他是条狗的。

    ……

    季明德欺负完尹玉钊,命野狐和稻生将他扔出去,这才自稻生手中接过自己那宝蓝色的官袍匆匆套上,在院子里的铜缸中细细净过手,待呼吸平稳,才自前门进了戏楼子。

    戏台上的两夫妻,从少年到老年,从为了孩子而争执,到古稀之年两白头,幕开幕合,岁月就那么不经意的流逝,也不过半个时辰而已。

    最后一幕,是司马光俩夫妻在洛阳城携手看花灯,白发苍苍,相互依偎。

    张夫人道:“终此一生,我最遗憾的事,是没能给你留个后。”

    司马光笑呵呵:“夫人有所不知,终此一生,我的幸事,便是你没给我纳个妾。须知,世间男人千千万,并不是人人的理想智趣,都在于床榻之上,传宗接代。人一生若能活好自己,便是最大的幸事,儿孙是福亦是缘,有之当然好,没有也不必怨。有你相携,我这一生便无子,也全无遗憾。”

    不过短短几句话,白发苍苍的老夫老妻,在花灯相映下渐走渐远,所有的乐师全退了,唯剩一个老朽,手中一把古琴,慢悠悠弹起了平沙落雁调。

    这曲子平静中带着慷慨悲壮的涌动,旋律起伏,绵延不断,似秋风吹落黄叶的悲壮,又有壮志未酬的不甘,可调子渐回,又是晚风夕阳的宁静。

    戏台上白发苍苍的俩夫妻走的极慢,叫宝如想到自己和季明德,若也能如此依偎到老,便老,便死,都不重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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