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(1/3)页 江离离去 这一天,川穹醒了过来。 他全身几乎完全赤裸,只有一片很宽很大又很柔软的羽毛把他裹住。这个地方很冷,羽毛并不能帮他抵御寒风,然而他居然活了下来,赤足走在雪地上,踏出一行脚印。 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,也不知道自己将往哪里去。 相对于他的脑力,他的记忆显得如此匮乏——就像九万里北海中的一座百步孤岛一样。 轰隆隆!无数妖兽向他奔来。 空中有青鸟、琅鸟、玄鸟、黄鸟,地面有虎、豹、熊、罴、黄蛇、视肉[22]! 川穹本能地害怕起来,却没有逃避,也不知道如何逃避。妖兽一头头从他身边冲过去,对这个微小的人类看也不看一眼。 “你们干什么?为什么跑得这么急……你们在害怕什么吗?难道前面有可怕的事情吗?” 没有一头妖兽回答他,它们只顾着拼命地逃跑。 川穹向它们逃来的方向感应——他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动用这种超越六感之外的感应,就像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话和思考一样。 “有很强大、很可怕的力量在啊。”川穹犹豫着,“我要往那个力量之源去,还是跟在这些妖兽后面逃跑?”他动脑想了一下没有答案,就由心来决定,于是他向那股可怕的力量走去。 不知走了多久,不知走了多远,川穹看到了一片平地——从那遍布数十里的松针树干,可以知道这里原来是片原始森林。但此刻那片方圆百里的森林已经被夷为平地!满目疮痍中,匍匐着一头巨大的妖兽,也许这头妖兽曾经不可一世,但现在已经奄奄一息。 那竟是一头巨大的琴虫[23]!琴虫的旁边,更有一头猎(xì)猎[24]的尸体。猎猎的身边又有一头独角的长形妖兽! 川穹有些胆怯,却仍一步步走了过去,终于看到那头妖兽头顶还站着一个男人,那男人还没妖兽头顶独角的一半高大,却给人一种山岳的压迫力,让人一见之下便不自觉地仰望。 川穹仰望着这个男人,那眼神,仿佛遇到一个熟人。 “什么家伙?” 一股气流把川穹卷了起来,卷上了妖兽的头部,跌落在那个男人的脚下。 川穹跌得很狼狈,但他却不觉得尴尬,就像一个刚刚学步的孩子,跌下来就爬起来,那一脸神情纯得像一个婴儿。 “你是谁?来这里干什么?” 面对这样威武的声音,不知道为什么,川穹竟然没有感到害怕。他扶着妖兽的独角站稳,再次认真地打量眼前这个男人,虽然离得近了,那感觉却似乎更加遥远。 “你叫什么名字,来这里干什么?” 不知道为什么,两人的眼光接触以后,那男人的声音也柔和了。 “嗯……我,我不知道我叫什么,也不知道来这里干什么。你呢?你叫什么名字,来这里干什么?” 男人怔了怔,似乎没想到眼前这个少年会这样反问他,但又觉得对方这个问题十分自然。 “我叫季丹洛明!”这是一个威震四海的名字,这男人随意地说,川穹也就随意地听,“我来北海找鲲。” “鲲?就是脚下这头东西吗?” “不是。我没找到鲲,却见到有蜚蛭为患,就顺手将它收拾了。我脚下这头是我回来时遇见的一头妖兽,它见我虚弱,不长眼睛想吃我,结果被我放倒了。小伙子,你到底从哪里来?” “我也不知道啊。一觉醒来,我已经在……在那里了!”川穹手指一指,“然后我就看见许多怪东西拼命逃跑,我想这边大概有什么危险在吧,于是就过来了。” “明知道有危险在,为什么还跑过来?” 川穹摇了摇头。 “你说你一觉醒来就在这附近,那之前呢?” “之前……”川穹回忆说,“在一个院子里,有我,有我妈妈,还有一个偶尔来送东西的阿姨。没有了。那里好冷,虽然没有这里冷,但夜里静得好可怕。”说到这里,他不禁缩了一缩。“在大部分时候,只有我和我妈妈。听说我还有一个父亲,似乎是个大人物,但是他从来不来管我……后来……嗯,我好像见到了一团雾,然后就睡着了。醒来就在这里了。” 季丹洛明看着他,眼中并不是怜悯,川穹不知道那是一种什么样的情感,然而却觉得被这双眼睛看着很舒服。 一阵风出来,他又缩了缩身子。 “冷?” “嗯。” “喝口龙血吧,可以暖暖身子的。” “龙血?哪来的龙?” 季丹洛明顿了顿脚。 “我们脚下这头东西是龙?” “嗯。一条妖龙。”季丹洛明挟着川穹跳下独角龙的龙头,手一挥,凌空在它巨大的脖子上划开一条小小的伤口,伤口处鲜血涌出。 “来。” 川穹摇了摇头:“我怕。” 季丹洛明凑过头去,对着伤口大口大口地喝了起来。龙血染红了他的全身,他却毫不在乎。“过来,喝两口就不冷了!” 川穹走了过去,却没有凑过去喝龙血,只是伸手抚摸了一下季丹洛明的头发:“都弄脏了。” 季丹洛明一怔,他没想到这个小伙子敢来摸他的头,而自己居然不生气。 “你这根头发好奇怪。和别的头发都不同。” 季丹洛明脸色变了一变:“你说什么!” “这不是你的头发吧。”川穹说着又抚摸了一下那根不一样的头发,也没注意到季丹洛明的脸色变得很怪异,“能不能送给我?” “你说什么?”还是这句话,但季丹洛明的脸色已变得非常严肃。 “怎么了?”川穹说,“这根头发,对你很重要吗?” 季丹洛明迟疑了一会,点了点头。 “对不起。” “不是这个意思。只是……”他仿佛一时不知如何措辞,“只是你为什么会知道这根头发和别的头发不一样?又为什么会要我送给你?” “为什么?它就是和别的头发不一样啊。” 眼前这个男人仿佛呆住了,眼睛也不眨一下地看着川穹:“没想到,这一天终于来了。” “这一天?什么意思?” “没有。”季丹洛明说,“这根头发,是我一个朋友送给我的。” “嗯。” “从来没有人发现过我这根头发和别的头发有什么不同。你……是第一个。”他把头发拔了下来,却是两根,“给你。” “这不是你朋友送给你的吗?” “嗯。”季丹洛明道,“我朋友送给我,就是为了让我送给人。” “送给人?” “是。送给一个我认为合适的人。” “我就是那个合适的人?” “嗯。” 川穹没有问为什么,很多事情他都不懂,只是觉得自然就没有拒绝。“那为什么是两根呢?嗯,这根是你朋友的头发,这根是你的头发……” 季丹洛明说:“将来你遇见一个觉得合适的人,就把我的这根头发送给他。” “我觉得合适的人?就像今天你觉得我合适一样?” “是。” 如果是别人,一定会追问如何判断合适不合适,川穹却没问,只是把两根头发放到自己头上。这两根头发一沾到他的天灵,马上和他的头发混在一起。但季丹洛明却能清楚地知道这两根头发和其他头发的区别——就像川穹一眼就分辨出他“朋友”送给他的那根头发一样。 “在某一天,”川穹说道,“是不是你的那个朋友也这样给你两根头发?” “是。不过我那‘朋友’只送给了我一根,隔了好多年,才送给我第二根头发。” “第一根是你朋友的朋友的头发?第二根则是你朋友的头发?” “嗯。我们见面的时候,年纪都还很小,也许比你还小些。” “那还有一根呢?除了你朋友的头发,不是应该还有一根你朋友的朋友的头发吗?为什么我找不到它?” “已经枯萎了。”季丹洛明说,“当我把头发里面蕴藏的功夫学完以后,那根头发就枯萎了。” “蕴藏的功夫?啊,我明白了。”川穹手一指,龙颈伤口周围一阵扭曲,流出来的血流有一小股突然消失,却在川穹口边凭空出现,川穹微微张口,把那小股龙血吸了进去。如果像靖歆之流看到他这个“小动作”,一定惊叹不已,川穹却不觉得有什么异样。“原来这根头发里藏着这么多东西啊。” “你学得真快。”季丹洛明说,“快得不可思议。” “快吗?可我觉得我只接触了一点皮毛啊。” 季丹洛明失笑道:“当然只是一点皮毛。这根头发可是我朋友毕生智慧之所聚,普通人的话,就是花上十辈子,也未必能把其中的奥秘领悟得透彻。” “嗯,”川穹想了想,“这么说来,你的那个朋友,也算是我的师父了。” “不是算!我那朋友,就是你师父!”季丹洛明说,“你师父叫藐姑射。关于这个人的事情,或许那根头发里会有记载。”说完他仰望着天空失神。 “藐姑射……”川穹自言自语,“那根头发里完全读不到这个名字。但我知道有的,只是藏得很深。可为什么连个名字都要隐藏得这么深呢?” 羿令符带着七香车回到了峡谷。桑谷隽迎了上去,只见车上坐着两个女孩子,却不见江离,也不见有莘不破。他偷偷向燕其羽笑了笑,燕其羽点了点头,脸上却没什么表情。 “他们俩呢?”桑谷隽转向羿令符,追问着。 “江离好像被都雄魁捉住了。有莘追了上去!” “什么!”桑谷隽大惊失色,“你就这么让他追去?你又不是不知道那血祖是什么样的狠角色,怎么能让不破去追敌?” 羿令符冷冷道:“那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?” “当然是追上去啊!” 羿令符不说话。 桑谷隽看着他,突然说:“如果我不知你的为人,定会误解你。” “哦。” 虽然羿令符没有询问的意思,但桑谷隽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:“我一定误会你不去帮有莘不破,是为了借刀杀人,为了夺回商队的权力。”桑谷隽一笑,说道:“不过你不可能这么做的。因为你心里一定装着更大的目标。” “是吗?”羿令符还是那么冷淡。 “喂喂,老大,”他也染上了有莘不破称呼上的恶习,“你能不能说话有点激情啊。我连连挑逗你说话,你也不回应一两声。” “你要我回应什么?” “回应你不一起去追江离的原因。” “我也去追,谁来告诉你们发生了什么事情?” “乍听之下好像有道理。”桑谷隽说,“不过,四宗师那样的人物,行动起来速度一定非同小可,只要一个犹豫就连踪影都抓不着!在那种转瞬即过的关头,你能考虑到这些细节?”桑谷隽并不是一个纨绔子弟,在某些时候,他的心思之细并不亚于江离。 羿令符一听笑了:“不能。” “那到底是什么原因?” 羿令符沉吟了一下,道:“我当时确实犹豫了一下。” “这就对了!”桑谷隽说,“如果是远远看到江离被拿住,无论是我还是有莘不破,除了追赶上去都没辙。可是你不同。你一箭射去,就算不能伤到人,至少有可能阻他一阻!” 羿令符道:“或许吧。” 桑谷隽盯着羿令符的眼睛,对方也没有回避他:“所以一定有一个更加强烈的念头让你犹豫。这个念头应该是你平时也经常有想到的,只是那片刻间冒了出来,是不是?” 雒灵听到这个问题也朝这边看来。 羿令符却只是淡淡道:“你把事情想得太复杂了。” “复杂?”桑谷隽冷冷道,“我可不这么认为。” “好吧。”羿令符叹了一口气,说:“就算是像你说的那样好了,我为了某个念头迟疑了一下,然后很多事情都来不及了。” “为什么会迟疑?” 羿令符又闭上了嘴,但桑谷隽的眼神却没有放过他的意思。 “为了东归。”羿令符终于还是开口了。 “东归?” “不破有不归之心,”这时候连天狗和燕其羽也望了过来,羿令符却似乎没有见到,“要让他掉头向东,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办法,就是他的好朋友出事了。” 桑谷隽的眼睛像独一般凌厉:“这不是你设的局吧?” “当然不是。我不认为自己有这么大的本事。”羿令符道,“我只是没有阻挡事情的发展而已。” 桑谷隽凌厉的眼神缓了下来:“可是你为了这个目的,让不破和江离都同时陷入了危境!” “不破不会死的。他的命硬得很,而且我知道有人不会让不破死。至于江离,”羿令符的话残酷得令人难以接受:“他的命运不是我能左右的。我既不认为是我让他陷入危境,也不认为他需要我去拯救。” 听到这里,雒灵轻轻跳下七香车,向松抱走去。她是不愿意再听,还是觉得不必再听? “好,就算你有理!”目送雒灵离去,桑谷隽道:“那现在呢,你打算怎么办?” 羿令符笑道:“怎么办?当然是追上去接应。” “追?往哪里追?” 羿令符淡淡道:“我们虽然不知道血祖东去的路线,却知道他的目的地。这就够了。” 目的地!桑谷隽的心突然咯噔了一下! “王都!”提到这个地方,他连瞳孔都开始收缩! “是。”羿令符道,“你去不去?” “废话!我当然去!”桑谷隽激动得发抖,“这一路来的行旅都不过是历练罢了,大夏王都,那里才是我真正的目的地!”他摸了摸突然有些发疼的心脏:“好,也是时候去了!” 天狗的嘴角难以察觉地裂了一下。羿令符刚才所说的话不到桑谷隽的一半多,但桑谷隽却被他牵着鼻子走。“巴国小王子似乎被抓住了要害。他就算知道被算计了,大概也会义无反顾地走下去吧。”有莘不破和江离不在,雒灵无心管事,连桑谷隽都不反对,整个有穷商队已经没有人能阻止羿令符了,也不见得有人会试图去阻止他。“中原杰出之士的心思真是精微难测啊……”天狗暗中叹了口气。突然间他想起了哥哥,他的剑虽然狂暴,却简单而直接。“看来,这大漠荒沙虽然寂寞,但也许更适合我……” 没有人留意常羊季守的神色变化,大家都在注意燕其羽——因为这个少女突然跳下七香车,步步远去。 燕其羽背后,桑谷隽吃惊的声音高叫道:“燕姑娘,你去哪里?” “不知道。” “那,那……”桑谷隽想挽留,却不知如何开口。羿令符突然道:“燕姑娘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,不如陪我们走一程如何?” 燕其羽停下脚步,却不回头。 羿令符道:“我预感,我们这一路或许会遇上你的另一根羽毛。” 桑谷隽看看燕其羽,再看看羿令符,虽然他不知道羿令符这句话是什么意思,但听来似乎对留下燕其羽大有作用,便帮腔说:“这男人的预感很准的,燕姑娘,就……留下来吧。” 燕其羽侧过身,望着羿令符:“你是说,我跟着你们会遇到川穹?” “我有这个预感,却没什么理由。” 川穹是谁?桑谷隽看看羿令符,再看看燕其羽,想问,在这个氛围中却不知如何开口。 “我怕不大方便。”燕其羽犹豫着说。 桑谷隽一听大喜:“不会不会!怎么会不方便!你可以……”他正想说“你可以和我住无碍”,但一转念却觉得不妥。 “你可以和雒灵住一起。”羿令符道,“不破不在,雒灵一个女孩子,也需要人陪陪。” 桑谷隽忙和道:“对!对!” 见燕其羽没反对,羿令符又问天狗道:“常羊兄,可有兴趣到中原一游?” 常羊季守却笑道:“很多年前,我哥哥曾在我家地窖里埋下十几坛好酒。” “嗯。” 常羊季守说道:“经过了这么多年,我想现在一定很香、很醇,拿来作送别之醉正合适。” 羿令符没说话,桑谷隽却忍不住道:“天狗你不和我们一起到中原看看?你一个人在这里……” “不是我一个,死去的人的尸骨都埋在这里。我父母,我二哥,还有……嫂子……”常羊季守道,“至于活着的,还有一个大哥。” “可是他……” “桑兄!”常羊季守再次打断了他,笑道,“难道你不想尝尝我父亲亲手酿造、我兄长亲手埋藏的好酒吗?” 救人之剑 酒已喝过,人亦已作别。 天狗常羊季守倚剑而坐,左手半坛陈酒,右手一柄破剑。好酒经过多年而更醇,破剑虽经再造仍然是破剑。 “大哥,你来了。” 天狼常羊伯寇听到声音,突然不知从何处出现。“你知道我要来,还敢喝酒?” 天狗一举酒坛:“看,这坛酒是‘假的’。还记得这几个符号吗?”酒坛底刻了个幼稚的骷髅形状:“我十二岁那年,偷偷摸进来,把它偷了出来。”天狗沉浸在回忆之中:“……谁知道被二哥发现了。不过二哥发现后却把我带到峡谷后那个小山洞里,正准备一起畅饮,就在那时候你闯了进来……” 说到这里,天狗脸上露出一丝微笑,天狼却一点表情都没有。 “陈年旧事,说它作甚!” 天狗不理会兄长的打断,继续说:“最后的结果,当然是我们三兄弟一起把酒喝光了。哈哈哈,然后我们又另外偷了一坛新酒灌进去,由我偷偷溜进地窖埋好。你和二哥……” 剑光一闪,如闪电划过,两条人影交错,天狗的左袖断了,但他的话却没断:“……就在外面把风。” “你啰唆完没有?” 六个字,一百零八剑。天狗脸上多了三道疤痕。 “当年我们其实很幸福的,不是吗?”天狗拔地而起,在半空中翻转了三十六转,避开了天狼的乱风剑势,“当年我有父母,有兄长,还有年幼的侄子。而你的生活就更完满了……” 天狗的剑芒化作一圈银光,把天狼剑激起的风沙卸掉。“你不但有父母兄弟,还有个温柔的妻子,乖巧伶俐的……哇!”常羊季守真气蓦地不继,喷出一口血来,但他的剑仍守得很严密,“……乖巧伶俐的儿子。你不知道,我当时可有多嫉妒你啊。” 说完这句话天狗的左手断了。 天狼停住了剑,冷冷道:“我教你剑法的时候怎么说来着?专心!” “大哥,你还记得教我剑法的情景?”趁他说话,天狼又连攻三十六剑,伤了他的左腿。 天狗却没有因为伤势而中断,他继续说道:“从我几岁开始来着?忘了,每次教完我剑法,你就会进入天山深处去探寻血剑的踪迹。” 天狗的左眼瞎了,眼球挑在天狼的剑尖上。 “可是,每次你都没有按约定的时间回来。那些日子里,每天晚上嫂子都会在峡谷口眺望……嘿!”天狼剑伤了他的咽喉,天狗开始发现呼吸有些困难,要说话却会牵痛声带,但他还是继续说下去,“那情景,从我不太懂事,一直持续到我开始懂事。二哥要保护家人不能离开峡谷。从十四岁那年,我开始去找你——为了嫂子。然而没有一次能把你找回来。唉……大哥,我要怎么样才能把你带回来啊。” 说完这句话,天狗的呼吸突然为之一窒,天狗剑掉在地上——连着他的右手。 天狼剑再次停住,因为常羊伯寇知道自己已经赢了。“小狗,这次你死定了。以前我不知道你不死的秘密,但是现在我已经知道了。你其实只是一具僵尸!只要我找到你尸气的会聚点,你就完了!彻底地完了!再也不能爬起来给我碍手碍脚。” 常羊季守睁着右眼,单脚站立着,叹息道:“大哥,我说了这么久,原来你没在听啊。” “听?哈哈!”天狼狂笑道,“我的生命已经完全献给了剑道!你所说的那些废话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。” “剑道?”天狗笑了,血从他咽喉裂开处不住流下,“真正的剑道,你连边都还没摸到!” “胡说!” “大哥,我们兄弟俩斗了这么多年,我说过一次假话吗?” “哼。”天狼举起剑,“我找到你那个死穴了,你死吧。咦,这是什么?” 天狗没有动,但天狼却感到周围全变了。但到底什么东西变了,他却说不上来。 “发现了。”天狗笑了,笑得就像当初在山洞里,听见大哥说“一起喝吧”。 “这……这是什么剑法?不!这……这是剑法吗?”天狼的眼前晃过一幕幕亲切的画面:盗酒、共饮、传剑、寻兄、望夫……天狗费了那么多口舌他一句也没听进去的话,忽然间全部从他自己的心里冒出来。 “剑法?”天狗说,“我也不知道。这是我看到芈压的伤口以后,悟到的东西。” 天狼却没有注意到他这句话,他只是狂吼着:“为什么会这样?心里为什么会这样暖和?这些东西,我应该早就抛弃掉了!” 天狗淡淡道:“只是你以为自己已经抛弃掉了而已。” “你给我住口!”天狼咆哮起来,“杀了你!只要杀了你,就什么都完结了!” 天狼剑在主人的疯狂中刺入了天狗尸气的会聚点,天狗的身体开始腐烂——迅速地腐烂。 “哈哈,我终于杀死你了,我终于杀死你了!我赢了,我赢了!” “是吗?那你为什么流泪?”天狼蓦地向天狗望去:弟弟的眼睛还没有腐烂,正看着他。可刚才那句话却不是天狗说的。 “流泪?”他一抹脸,“泪?为什么会有泪?这东西我应该早就没有了才对!” “只是你以为已经没有了而已。” 天狼再次向天狗看去,弟弟的眼睛也开始腐烂了,但那眼眶还是在瞪着天狼。弟弟的喉咙早已化成灰烬,说话的当然不是他!常羊伯寇一脚把天狗早已不成人形的尸身踢散,骨灰随着风到处飘扬。 “是你在说话,是不是?” “不是。” “是!” “你说是,那就是吧。” 天狼突然间好像想到了什么,抱着头,大哭着逃进峡谷深处——而那里正是他家人埋骨的所在。 天狗常羊季守的骨灰散尽以后,一块雪魄冰心掉落在地上。夕阳下,晶莹剔透的雪魄冰心映出一个少年的身影。 时间回到十年前,一个少年向峡谷口奔跑过来,欢呼着:“嫂子……我把大哥带回来了!嫂子……” 农神后稷的后人 有莘不破飞足向东。他并非一味狂奔,一路上调节内息真气,几千里奔波下来,非但没有伤到元气,相反,他每每在真气耗尽之际,体悟出绝处逢生的境界。 第(1/3)页